【毒蛇】番外四 家非战场
自从明楼去了法国，明镜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他了，不是不想见，而是强迫自己不去想。
身处上海的明镜，只想着要在这乱世之中为弟弟守着家业，守着对父亲的誓言。
明镜借汪曼春的事，将明楼狠狠的打去了法国，她希望明楼能在那里安心读书，教书，娶妻生子，即使忘了她也没关系。
她最多偶尔埋怨，但也就给明楼打个电话，可惜每次都是明诚接，她最多偶尔思念，但也只会拿着明楼的照片，静静的坐上一整天。
明镜每天清晨下楼，都习惯性的看一看书房，就好像明楼会笑着从里面走出来，问她昨晚睡得可好。
明台总能让明镜感觉家里很热闹，很温暖，但她却总想着要把明台也送走，明镜已经贪恋这份温暖太久了。
“明台，你大哥好不容易帮你在香港找到学校，你得给我好好学，知道不知道？”
明镜昨晚就帮明台收拾好行李，一大早又催着阿香把刚做好的点心给明台打包带上。
“大姐，我不想去香港读书，为什么不能在上海读书啊，我舍不得大姐。”
明台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明镜的脖子，手挽着明镜的胳膊，身体就像小时候一样紧紧粘着她。
明镜又何尝舍得明台独自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，但她必须狠下心，就像当初把明楼送走一样。
“大姐，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，他都在国外待这么久了。”
“他呀，还是不回来的好，我也省心。”
明台只是笑笑，他并不把这话当真，暑假得时候，他就被明镜打包送去了法国。
说是学习太辛苦了，去法国旅游放松，其实就是去帮明镜看看大哥和阿诚哥过得好不好。
明台想了想，还是不要告诉明镜大哥要回来的事，给大姐一个惊喜吧。
这时的明台怎么也想不到，明楼并不是以一个家人，学者的身份回来的，而是以一个新政府官员，汉奸的身份回来的。
明台只是在明楼给他安排好学校的时候，知道明楼要回来，要不然以他的脾气，绝不会让明镜一个人留在上海。
“大姐，我走后您要做些什么呢？”
“去一趟苏州。”
明楼最终还是回到了上海，他不敢回家，不敢见明镜，因为明楼知道，他所到之处，只有战场，没有家。
“要不要先去苏医生那里看一下，我担心。”
“担心什么，连你大哥都不相信了？”
明诚不再说话，他知道明楼决定的事，谁也无法改变，好在明楼也从不做没把握的事。
“大哥，什么时候回家？”
“过段时间吧，大姐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“今天上午的火车，中午应该就到上海了，不过大哥还要去参加汪芙蕖的宴会。”
明楼颇为无奈的笑了笑，接过明诚递来的西装，对着镜子理着头发。
“怎么样？”
“像个汉奸。”
明楼假装没听清，回头去看他，就见明诚笑呵呵的递过来一副金丝边眼镜。
“礼物。”
明楼做特工得时候，用的最顺手的，一个是狙击枪，一个就是刀片。
于是明诚特意给他订制了一副眼镜，镜片薄如蝉翼，利如刀锋，明楼戴着可以伪装，也可以防身。
明楼知道明诚的心意，接过眼镜就戴在了鼻梁上，大小正好合适，他看着明诚。
“怎么样？”
“很好。”
“谢谢。”
明镜一到家，就从报纸上看到明楼接任新政府要员回国的消息，先是不可置信，接着就是怒火中烧。
明楼回来了也就罢了，还瞒着自己，瞒着自己也就罢了，还当了汉奸，明镜只觉得自己气的浑身发冷，眼前一阵花白。
“大小姐，您先消消气，等大少爷回家再好好问他，也许大少爷有自己的苦衷。”
阿香看着明镜的脸色，赶紧扶着她坐下，在阿香记忆里，明镜很久没这么激动了，就算是有人用子弹威胁她，她也能泰然处之。
“他回来至少一个月了，他要是想过回家也早就回来了，他要是想过解释也早就说了，可他做了什么？”
明镜气急反笑，拿着报纸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。
“备车！既然他不肯回来，那我就去把他明大少爷请回来！”
明诚正在汪芙蕖家的别墅门口，他不喜欢这种宴会，所有人都带着虚伪的面具高谈阔论，所以他情愿在外面站着。
但明诚也总会看准时间进去走一圈，看看明楼需要什么。
也是为了让那些人知道，明楼身边还有一个人，这个人叫明诚，是他的管家。
明诚走向卫生间，他在客厅里没看见明楼，便有些担心明楼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。
刚走到门口，就听见里面一声闷响，像是有人笔直倒地的动静，心下一惊，冲了进去。
“大哥！”
明楼很好的站着，面色虽然微微发白，却是一切都在掌握中的平静，眼镜被他拿在手上，一枚镜片已经被他取下。
明诚记得，从前明楼有着让他望尘莫及的速度，刀片划过咽喉却能毫不染血，而现在，血已经沿着镜片边缘滴落下来。
明诚接过镜片，仔细的清洗，他不想让明楼看出他心里的难过。
处理好尸体，明诚又走出门外，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，脑子里明楼那微微泛白的脸却怎么也挥之不去。
远处，一辆黑色的汽车开了过来，明诚认识，是明镜的座驾，车停在了他的面前。
明诚赶紧上前要打开车门，明镜却先他一步，一脸怒容的下了车，直往里闯，丝毫不理一边的明诚。
大厅的门被人重重的打开，明楼回头去看，先是看到明镜一脸寒霜的走进来，又看到跟在她身后措手不及的明诚。
明镜一眼就注意到坐在汪曼春身边的明楼，愤怒更是无以复加，就见明楼很快的站了起来，走向自己。
“大姐。”
明镜心里冷哼，丝毫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，她表面责难着汪芙蕖，更是想告诉明楼，这些人对她做了什么，对明家做了什么。
明镜说完话，转头看向明楼，她意识到明楼真的长大了，自己已经无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了。
明诚站在门口，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今天的这个情况，但他看到了明楼做了一个手势，是让他静观其变。
“你回上海多久了？”
“一个多…”
明楼还没说完，明镜扬手就是一记耳光，把他嘴里那个“月”字生生打回肚里。
明镜感觉到自己的手一阵麻，她知道自己打的有多重，她只想让明楼知道自己心有多痛，心里有多恨。
明镜看到明楼轻轻皱起的眉头，因为靠的近，她清楚的看到那双深入寒渊的眸子里闪过的痛楚，但很快又恢复平静。
明镜只觉得心酸难耐，她想问问明楼，是谁教的你如此隐忍，是谁教的你在家人面前也要如此伪装，又是谁教的你如此疏离！
明诚垂着头，手已经握成了拳，他刚刚险些就冲了上去，要不是明楼凛冽的目光扫过他，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。
明镜也无话可说了，她不喜欢在这里和明楼说话，特别是那一群人像看戏一样的围着他们。
明诚将明镜送上车，明镜却没有急着让司机开车，她定定的看着明诚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大姐。”
“为什么回来？”
明诚看到了明镜眼里的波澜，他突然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，他泯着唇低着头。
明镜见他这样心里更难过了，原来连明诚对自己也是这个态度，就和明楼一样忍耐，隐瞒。
“开车。”
明镜真的一刻也呆不下去了，她对司机催促着，就在车开启的那一刻，眼泪一颗颗落在了毛衣上，融化在悲伤里，最后不见了。
明诚看着那辆车，直到消失在视线里，他还是站在那里，明诚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，可是没人来告诉他。
“大哥。”
明楼走到了明诚身边，他知道明诚心里还没能接受这些变化，而这个时候却只有自己能拉他一把。
“阿诚，我们回家。”
“大哥。”
明诚目光收了回来，在明楼的脸上重新凝聚，明楼正朝着他微笑，那个笑容比起千言万语更让他温暖。
“阿诚，家不是战场。”
明楼这样承诺着，就像当年他带走明诚，对桂姨说的那样。
“大哥，我们回家。”
夕阳下，两个人藏在阴影里，而在这样冰冷的黑暗里，两颗心却又异常的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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